迄今为止,拍摄的主要对象是普通人,用镜头记录他们在公共场合的一些状态,试图为他们留下视觉传记。认为这些普通人生活的空间极大,属于社会的中间地带,在这里面基本上既没有激进的也没有消极的行为举止,一切都那样自然真实,没有一点矫情的东西附着在表面上,却又能看到某些时代变化的痕迹。

实际上,社会的发展恰恰是这样的,在巨大的、突如其来的变化之后,那些细微末节的、渐变的现象始终具有其特有的魅力,而且正好处在过去与未来之间,应该是摄影者可以持久经营的重要对象之一。

何况,有许多东西“其兴也勃焉,其亡也忽焉”,其间的种种现象当然有着极大的意思,但只有普通人及其生活现状才是“兴勃”“亡忽”过程的巨大载体,而且更绵长、更具体。于是30多年来一直这样地拍摄,甚至不想利用摄影术去追求强烈的视觉效果,以此满足于展现照片表面的视觉张力,努力寻求与所拍摄对象一样的平实亲切感。

因此,把这样的东西集合起来叫作《中间地带》。

百年老屋

       没想到,离成都不足40公里,还没到成都平原边缘处,竟然还有一处逾百年的民居,更竟然一对年过古稀的老两口在里面安然生活。这里当然是乡间,但人口众多,人们基本以务农为生,而商业和一些手工业颇为发达,公路交通便利,更有铁路运输,还有一些大型加工厂,根本不属偏远地区。这几年搞城乡一体化建设,多数农户已告别世代居住的老屋,迁入大致相似的新建聚居地的二层楼房,即使暂时还没迁居的,也由于这些年的自我改建,那种成都平原的老式房屋基本绝迹,这处老屋基本完整且能供人居住,在这一带不说绝无仅有,也属凤毛麟角。

       据老太太介绍,她是1957年从离这里仅4、5里地的娘家嫁过来的。她婆婆跟她讲,婆婆嫁过来时就住在这里,当时听老人讲这房子就有几十年了,究竟有好多年,谁也说不清楚。也就是说,这老屋已经至少住过两代人,老太太已经是第三代了。那时连厨房一共有6间屋子,家庭人口8个。1981年夏,这里发了一次大水,水深40厘米,老屋的隔墙是篾笆墙,经不住水淹,有几间被毁严重,只能重修新屋,子女们开始陆续搬出去住。到上世纪90年代初在老屋旁边修了一幢两层楼砖房,小女儿搬去住,就只剩下老两口还在老屋住。现在老两口只使用厨房兼堂屋及一间卧室外,其他房间已改作杂物间或废弃。

       迟早,老屋会拆除,看看它周围邻居的房子,就明白那已是不可逆转的趋势。毕竟,各种新型建材的出现,老屋所需的维修材料将会越来越难找。就算土坯之类可以自制,大量的木材就是难题,更何况屋顶上用的麦秆,不仅量大且有特殊要求,因使用了收割机的麦秆太短,不适合盖屋顶,而农机正在逐步普及,翻盖屋顶就会面临断料。老人说在这里住惯了,舍不得离开,他们的后人会有同感吗?这样的老屋算不得文物,当然没有被保留的资格,它将会与其他类似的事、物一起消失,它的形象只能保留在一些见过它的人们心中,但难保不会渐渐淡去甚而完全忘却,运气好的话因偶然机会被视觉文本保存,那也只能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流传。然而这样就能“递三世可至万世”吗?到底,这样的老房子对现实和未来没有绝对的意义,缠绵于它及其类似物的,始终是少而又少的、不太“正常”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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